第8章 再见水月泽

水月国属于西域,这里每天都会来往数千的商人,民风开放,对外来文化的接受能力非常强,他们的衣裳颜色鲜艳且轻薄透气,是周国上好的丝线纺织而成。

许是因着天气炎热的缘故,他们的衣着不似周国那般保守,大街上露手臂和露肚脐露脚踝比比皆是。

而且这里的男女老少似乎都格外的喜好金银的首饰,从头顶到头发丝儿,从眉眼到鼻子再到全身上下,就连手背和十指都要佩戴上形状各异的首饰,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尤其是那脚踝,几乎每一位貌美的少女都会佩戴脚链,有些脚链上有小巧的铃铛,真可谓是一步一响,一响便生姿。

除了衣裳首饰光彩夺目外,还有大街上最为平凡的房屋,白色的圆顶尖,像塔楼似的建筑,配上金色的圆环修饰,中下部是鲜艳的红色或紫色或绿色或橙色黄色……

本以为皇城和良娣郡的繁荣就已经很开放了,来了水月国后才知道周国到底还是保守了。

这样一个美丽的国家,若是就这样没了……多可惜。

更何况,这还是空明的家乡。

姚昕摩挲着手里的小纸条,直至纸条起了毛绒,再一摩挲就破了。她不可置闻地叹了口气,将那纸条使劲揉搓了几下,确保它完全坏去后随手扔出了车外。

“大人,小心。”司越突然开□□代了这么一句。

姚昕不解,难道还有人敢在此时此刻她进王宫的路上行刺不成?然而距离司越的交代没过半刻钟,车外刺客来袭喊打喊杀的声音就已经响成了一片。

这一次这些刺客的目标更为明确,径直包围上姚昕所在的王驾。

一个个穿着水月国的服饰,可裸露在外的肤色却比水月国国人黑上了不止一个度。且看那魁梧的身形,也绝对不是周国和水月国人,倒更像是大奴国人。

“司越,我们得尽快赶去王宫了。”姚昕说道,司越会意,当即跃出车外,手里一柄不知何处得来的长剑,一套漂亮的剑术就打得那十数个刺客尽数躺地。

太阳已经落山,水月大街上缀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姚昕将司越的剑法看了个透彻,虽未能记住一招一式,但她却发现了另一个她早已怀疑很久的点——司越没有影子。

白日里伞面不离身,脸色也从来都苍白,都只以为是病情;后来在酷热的天气下,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一定凉爽,还以为只是因为他是练武习气之人;再后来,在沙丘里,他对月光的畅意,以及月光下……没了伞后,他也失去了影子。

若不是见过他与兰姨交谈,不然姚昕是真的不敢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

不,不应该说是人,应该说是阴灵。

她曾在不归山山脚下的村庄里见到过半页残破的纸张,上面提到过人死后魂魄离身,当入轮回,谓之阴灵,无足无影。若是魂智开启,多为大凶。

那柄伞不是遮太阳的,是给予他当人的影子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小心为上即可,不必事事介怀,所以姚昕选择了闭口不问。

这场刺杀在司越的参与下显得太过于微不足道,与此同时,王宫内对周国使臣的接风宴就差主角未到了。

待得姚昕等人乘车直达宴会时,众人已经等候有一会儿了。

随意交谈几句,解释了一下迟来原因不过是遇到了几个小喽啰打架,“大周陛下有仁爱之心,臣等不得不留下来劝劝架,凡事都讲究个和平共处才能双赢。是吧,大奴国王上?”

说话间,姚昕微笑得看向大奴国的使臣,她那假笑刺眼得很,把那大奴国的使臣恶心得不行,但又无可奈何,总不能把她那么漂亮的话撕破吧。

“是呀,周国陛下仁爱,姚大人又如此知书达理,真是天下之福啊!”他举起酒杯,还以姚昕同样恶心的假笑。

来了,来了,此次外交矛盾的焦点终是要落在她身上了,提前恭喜赫连林青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大奴王上此话差矣。”姚昕走向自己的座位,端起一杯酒水轻轻晃了晃,讽刺道:“知书达理本为做人的基本素养之一,何需王上如此特意提醒,难道大奴国不重礼仪,不知廉耻?”

“你——!”那大奴国为首的使臣被气得当即站起身来手指姚昕,他身边的另一位使臣瞥了眼他,他这才生生忍了脾气。

他是大奴国的二王子呼延德勒,坐他身边给他眼神提示的是大奴国的首相铁弗真。

据赫连林青给的资料来看,呼延德勒是出了名的残暴蛮横,手段狠辣非常,若非她是这次使团的首使,不然姚昕一辈子也不想惹上这种人,更不会看这种人一眼。

只见呼延德勒轻笑一声,睥睨着姚昕,阴阳道:“周国陛下虽对百姓仁爱,却不见得对姚大人仁爱,我大奴王上才不会让一个女人跋山涉水来这异国他乡,保不准路上会遇到点什么,你说是不是啊,水月国王?”

被点名的水月国国王看了看姚昕,又看看对他怒目而视的呼延德勒,吞了吞口水,尴尬地笑呵呵地说道:“诸位使臣不远千里来我这小小的水月国,实在是我水月之幸,今晚大家就敞开了饮,有什么事,我们三日后朝堂上再说!”他连忙端起酒杯,连连向两国使团敬酒。

既然水月国的国王都发话了不要谈政事,各方利弊下,两国政客都还是要听从的。

周国的乐师和舞姬被献上,大奴国的牛羊被端上餐桌。

在周国医师测试无毒后,姚昕等人才能开始食用。呼延德勒见此,吃嗤之以鼻,“还不屑在这种事情上耍小聪明。”

姚昕充耳不闻,有一说一,这大奴国的烤羊肉确实比大周的鲜香数倍,口感也是非常劲道,简直回味无穷。姚昕满足地擦擦嘴,声音不小的说道:“这样的美味也确实只有放牛的人做得出来了,不错。”

呼延德勒闻此,被气得捏紧了拳头,他身边的首相铁弗真瞥了眼他,复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呼延德勒的神情立刻变得奸诈了。

铁弗真自弱冠之年就坐上了大奴国的首相之位,这一坐就是四十年,现在还是呼延德勒的老师,单从这方面来说,铁弗真绝对是个老谋深算之辈,同时呼延德勒多半会是大奴国下一为王。

依照呼延德勒的脾气,吞并水月,攻打周国那是迟早的事。

若是如此,周国就必须拿下水月,而且必须在他上位之前拿下。不若,则天下大乱,周国危矣。

酒足饭饱后,呼延德勒端起酒杯向水月国国王敬酒,嘴里却说着:“国王啊,本王子确实见识到了这大周女子的曼妙,现在有个不情之请,也不知道姚大人答不答应。”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一副喝醉了的样子,也不知要搞什么幺蛾子耍什么酒疯。

水月国王直觉不好,但也只能笑呵呵的问他有什么事。

只见呼延德勒看向姚昕,嘴角裂开一个无边际的笑容,打了个酒嗝,道:“姚大人不是说她不仅知书达理,会的东西可多了吗?不如就叫姚大人给我们跳一支舞吧!”

此话一出,大奴国的使团当即哈哈大笑,周国使团当即变了脸色,而比起周国使团的脸色,更难看的还得是水月国国王的脸色。

这就是被迫在夹缝中寻求生存。

姚昕身边的使臣坐不住了,正要站起来怒斥呼延德勒就被姚昕抢先一步拉住了。

他不解姚昕为何还能忍下去,姚昕不语,只是给他使了个颜色看向水月国国王。

姚昕早在刚进城时就猜测水月国的实际掌权人早已不是水月国国王,而是大王子水月泽,她现在就看水月国国王会怎么处理这样一个大周和大奴二选一的难题。

若是他做出了合乎周国权利的选择,那姚昕就从他这里入手;若是他选择了听从大奴国的话,那她就将自己的目标转移到大王子水月泽身上。

毕竟,能少一个碍眼的就少一个,她可不想一直跟呼延德勒和铁弗真两人对上。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国使团这边的使臣坐不住给予了水月国国王威压,那边的铁弗真也站了起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很好,水月国现在是骑虎难下,必须二选一了。

水月国王将目光投向另一个风头浪尖的人——姚昕,却见姚昕气定神闲地在坐在那里品味美酒。

那酒有一股强烈的果子香,是葡萄酒,这辈子也好看,夜光的,摇晃酒杯时,梦幻的很。

水月国王气上加气,刚开口说了“周国”二字就被人打断了。

来人是水月国的大王子水月泽,刚想到曹操,曹操就到了,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过也好,若是水月国王真叫她去跳舞,她还真不一定能跳的出来。

水月泽还是一身浅蓝色衣袍,只是他的衣裳更偏向周国人的审美,长袖长衫,里衣加中衣,又添了一件外袍,腰间坠了一圈金色的腰链,腰链长至裙摆,他走一步,那腰链随着裙摆就动一下,当真好看极了。

许是姚昕的目光太过火热,他也看向了姚昕,两人四目相对,也仅仅只是一刹那他就移开了目光。

水月泽目不斜视地走到水月国王面前,微微一行礼后对大奴国的使团说道:“听闻大奴国王后病重,唯有神木林里的一株灵草有用。王子回程前,水月自当为王子寻来。”

呼延德勒一听当即乐了,连连说好。只是不待他高兴完,水月泽又说话了,他面向水月国王缓缓道:“周国的使团是我水月的贵客,此行千里,跋山涉水,路途艰辛,还望国王好生招待。”

他又转而轻笑着看向呼延德勒,道:“二王子喝醉了就先行回去吧,还望勿惊扰了本宫的贵客。”话音一落,就有水月的侍卫威风凛凛地站出来,将大奴国的使团团团围住,一副要架着他们回官驿的架势。

呼延德勒很需要那株灵草救他母亲的命,就算他心里窝着再大的火气,这个时候也不能发泄,因为那株草药只有水月国的国师才能寻来,而那国师的踪迹根本无从查起。

大奴国的使团被送走,周国使团这边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走,若是他们此刻走了,不就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与大奴国一起嘛,可若是不走,此时早过了夜半,玉桌之上早只剩下了残羹剩饭,再加上夜深风寒,实在该走了。

拿不定主意的使臣凑到姚昕身边征询她的意见,且不说她也不知道,就说那边站着的水月泽是怎么回事?

轻飘飘地看了眼她,转身就走了。

方才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还以为会上来说两句。现在好了,水月国国王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她还是没有摸清。

姚昕看着水月泽离去的背影有些气馁,只怪他不该来。目送他走出金殿,金色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拖拽得老长,在金殿门口,又有一个人出现,有点莫名的熟悉。

姚昕紧紧盯着人家,脑海里迅速翻过见过的人,很快定位到大漠里遇到的那位镖师身上。

姚昕没有理会身边使臣的询问,她拍了拍坐在自己侧边的司越,问道:“司越,你跟上去看看,那人是不是蓝甄?”

司越领命而出,他走后,姚昕等人也向水月国王辞去。

在回去的路上,姚昕看到深蓝色的夜空上,繁星点点,月亮又大又圆又亮,但也许只是水月的月亮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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