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欺我病弱惹人怜

第九章 好心

春节过后都不见秦淮川,对于孟庭许来说,总感觉这事不对劲。

孟幼芝只说晚间取钢笔是替同学跑一趟,没说其他的。要刨根问底的时候她又委屈起来,摆明了不要他知道。

不知码头走私的案子查得如何了,警察厅的人也没来过问。琢磨两天,孟庭许坐不住了,出了住处直往光明报社赶。

报社工作的人只休息一个春节,春节结束便开始复工。同学校不一样,私塾教书是三月初,这么一算,他还能休息一月。

期间除了去秦公馆给秦真补课,还能留点儿时间做些兼职。

光明报社的编辑和记者认得他,从他踏进报社的那一瞬就跟他打了个照面,边招呼着人边说:“孟先生来了啊,松哥在里边儿呢,您找他是吧?”

孟庭许腼腆一笑:“是。”

那人往阁楼二层指了指:“他就在上头,这两日有些忙,刚从码头回来。”

从码头方向回来,报社的记者似乎也知道那艘船走私的事了,他们干记者的长目飞耳,知道的消息也肯定比平常人多。

孟庭许道完谢,心已经飞奔上二楼,暗想这可找对了人,要问一问冷青松。

上了二楼的第一间房就是冷青松所在的办公室,门口堆满了报纸,其中不少外国杂志,偌大的英文字母占满了半边封面。

冷青松戴着金边眼镜,头发梳得油量,一身白衬衫背带裤衬得人满腹书卷气质。听见门边落了个脚步声,抬头一见是孟庭许来了,急忙放下手中报纸,惊喜极了:“庭许!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应该提前通知我一声儿的,我这里乱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早知道你来我就收拾收拾了!”

孟庭许立在门口:“是我打搅了你工作,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进来找你说话了。”

冷青松笑着走过来,搬走堵在门口的书摇摇头:“看你这话说的,跟我还客气什么。快进来坐,我给你泡茶。”

他一见孟庭许脸上就挂笑,当初结识孟庭许时,不论是长相还是学识,都让他这个留洋海归精英另眼相看。

再加上他这个人相信一见钟情,心里早早就对孟庭许种下情缘,但观察后发现他思想观念传统,不像他在国外留学时遇见的人那样开放。害怕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会吓到他,所以到现在为止,都以朋友的身份在孟庭许身旁给予他帮助。

孟庭许走进办公室:“打搅了。”他坐在一侧,接了茶水,环顾周围道:“这两日很忙吗?”

冷青松摘下眼镜,坐到他对面:“也不是什么大事,码头伤了几个人,闹去了警察厅。”

孟庭许问:“是除夕那晚?”

冷青松眉眼微动,含糊道:“是啊,你也听说了?卸货的工人抱怨给的工钱不够,闹了会。”说着,展开报纸。“说来也是,本来这半夜三更的还是除夕,就应该多给别人点工钱。”

他说的轻巧,只字不提货船走私烟土的事。听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隐瞒。冷青松身为记者兼编辑,就算自己跟他是好朋友,报社有什么一线的消息,那也不能告诉自己。

如此一想,孟庭许也不好往下打听,说起了别的。

冷青松瞧着他心里欢喜,想跟他再亲近些。这半年来一直旁敲侧击许多次,孟庭许也没个反应。

今天他自己送上门来,肯定是有事找他帮忙,索性直接问:“庭许,秦公馆的家教做得还好吗?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听说秦家大少爷回来了,你们碰面了吗?他有没有为难你?”

一提秦淮川,孟庭许心里咯噔跳了下。

回想在公馆的那一晚,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给冷青松听。

要是让这唯一的朋友知道自己的遭遇,指不定让他辞了工作。再万一他找秦淮川要个说法,那就更不能了。

秦淮川什么人?

恶毒,心思坏得透彻。

为了保护冷青松不遭秦淮川的毒手,他想好了说辞。孟庭许眼光落向冷青松:“做了两个月感觉还不错,他们没有为难我。”

冷青松说:“那就好,不过这工作也做不长久。等三月开春就辞了吧,我再重新给你找份高薪的兼职。”

“这怎么行,还得麻烦你。秦家挺好的,给的工资也高,偶尔打赏点红包,也够幼芝一学期的学费了。”

说完,他端着茶杯慢慢放下。

冷青松见状,要给他续上,孟庭许摆手:“我就是来看看,不久坐了,这就走,别续了。”

冷青松见他要走,站起来道:“你才坐了一刻钟就要走?”他拦着人,“正好,我这里也忙完了,我带你去美味饭店吃饭去。那儿新来了个湖南的厨子,手艺好,偶尔还要预约排队呢。”

孟庭许急忙推辞,一是晚些要去秦公馆给秦真补课,二是饭店油烟味重,身上沾染了烟火气再进公馆,要是遇上秦淮川就麻烦了。

“饭就不吃了,我在家吃了元宵过来的。这会子还要去秦公馆。改日请你去我家,我煮元宵给你吃。”

冷青松一听,好不容易跟他独处的时间没了,失落地唉声:“你自从去了秦公馆做家教,忙得连跟我吃饭的时间都没了。既然这样,那我去叫辆黄包车送你,好歹也让我送送你呗?”

俩人走下楼,孟庭许不再推脱,跟着他到了报社门口。

停在路边的黄包车车夫眼尖,拉着车过来:“两位先生,要去哪里?”

冷青松摸出五块钱,丢给他:“去秦公馆,稳些跑,别磕着碰着这位先生。”

车夫见眼前这位戴眼镜的先生出手大方,平时不远的距离要四毛钱,冷青松给了他五块,都够他拉出城外了,故眉开眼笑地接过:“是是是,保准稳呢,先生请坐!”

马路中间车很多,堵了一路,喇叭声响个没完。

秦淮川听着刺耳的声音顿时不悦,冷然回头望向街边。

忽地,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那道单薄的身影和清冷的侧脸映入眼帘,秦淮川嘴角一勾,笑了声。

范文生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笑,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见是孟庭许,立即道:“那不是孟先生吗?”

秦淮川淡淡嗯了声。

范文生说:“他去报社干什么?”

秦淮川眼眸在他身上锁定,见他身旁还有个男人,俩人有说有笑,关系看似不一般,顿时垮下脸。

范文生问:“那是谁?好像在哪儿见过。”说完又眯着眼仔细观察起来,“光明报社的记者,叫什么青松还是翠竹来着,园子外头偷拍照片的就是他。”

说完,车子往前动了几米。

范文生踩下刹车:“哎,孟先生要走了!”

这边,孟庭许上了车,冷青松站在一旁郁郁寡欢。俩人道了别,他痴痴傻傻地盯着远去的黄包车良久才进了门。

秦淮川盯了片刻,将冷青松对孟庭许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无非跟自己一样,只有那个傻子孟庭许还不知道,脸色蓦地一拉,难看极了。

眼见载着孟庭许的黄包车跟自己渐渐走远,并且呈反方向离开,他用皮鞭轻轻拍了拍前座,问:“还要堵多久?”

范文生探头数了数:“恐怕还要点儿时间,前头堵死了好几辆车。”

“调头。”

“啊?”

范文生瞪着眼,扭打方向盘:“爷,我们调头去哪儿啊?”

秦淮川收了鞭子:“跟着他,看看他去哪儿。”

汽车从道路中间拐弯进了另一车道,旁边儿的车少,黄包车多,瞧见这车纷纷避让开。

范文生心知肚明,慢吞吞跟在孟庭许后面,穿过两条街,街道景色愈发变得熟悉起来。

“这不是回家的路吗?”范文生说。

秦淮川抬眼,笑容这才又回到脸上。

到了梧桐巷口,孟庭许叫停车夫,要在这下车。

自己坐黄包车这一幕,不能叫秦淮川看见,不然又是一顿数落,让人心情烦躁。

下了车,整理衣着,他才往前走。

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汽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急忙靠边让开,扭过身就瞧见汽车与自己擦过,正好对准了秦淮川坐的后座。

车窗玻璃被摇下,秦淮川含笑看着孟庭许,说:“孟先生,好巧啊,来上课吗?”

孟庭许冷脸,本就想着他应该要去忙公务,肯定不在公馆,挑这个时间点来恰好可以避开他。没曾想还是遇见了,一脸严肃。

“是。”

秦淮川见他跟自己说话的语气冰冰凉凉的,跟方才与报社那人说话完全是两幅面孔,心里有些烦闷。

范文生下来拉开门,秦淮川下了车。

“爷,我去停车。”

秦淮川嗯了下,面向依旧对着孟庭许:“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孟庭许别开脸:“没有。”

秦淮川冷哼:“那你这副表情?”

“什么表情?”

“不高兴的表情。”

孟庭许说:“我这个人向来不爱笑,不爱笑不代表我不高兴。”

难不成自己见到他秦淮川还要一脸谄媚讨好?

秦淮川哭笑不得:“我好心问你,还要被你凶两句,意思是我还问不得了?上回也是,回回好心你都当作驴肝肺,你这脾气要把人气死才罢休吗?”

说完,轮到孟庭许尴尬了。

人家说的话也没错,好像是他说话的语气硬了些,正要改口赔不是,秦淮川又说:“我还以为你是来赔花瓶的,就过了十几天,愣是把我给忘了?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适才想他的好他收回,这秦淮川就是好不了一点。

原先什么样的心,现在还是什么样的心,非要拿字据来羞辱他一顿,实在欺人太甚。

孟庭许生气,只好垂头狠狠叹了口气。

算了,随他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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